薛庆国教授译阿多尼斯作品荣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文学翻译奖

鲁迅文学奖创立于1986年,是中国具有最高荣誉的文学奖之一,旨在奖励优秀中篇小说、短篇小说、报告文学、诗歌、散文杂文、文学理论评论的创作,奖励中外文学作品的翻译,推动中国文学事业的繁荣发展,每4年评选一次大奖。本届共有10部作品获“文学翻译奖”提名,最终共5部作品荣获“文学翻译奖”。

北京外国语大学阿拉伯学院教授,博士生导师,中国阿拉伯文学研究会副会长,阿拉伯大诗人阿多尼斯的主要译者。主要从事阿拉伯现代文学与文化的研究与翻译,著有《阿拉伯文学大花园》等5部著作,并有《桂花》、《我的孤独是一座花园》、《在意义天际的写作》、《来自巴勒斯坦的情人》、《纪伯伦全集》等20部译作。2017年曾获阿拉伯世界最重要翻译大奖——卡塔尔国颁发的“谢赫哈马德翻译与国际谅解奖”。2022年翻译的《风的作品之目录》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“文学翻译奖”。

很高兴,也有点意外。高兴是因为这是很重要的一个国家级大奖,而且是跟我非常崇敬、喜爱的鲁迅的名字联系在一起,对于获奖感到很荣幸。意外是因为,每年中国出版的翻译作品有很多,能从这么多作品中脱颖而出获奖,确实有点意外。这也是中国阿拉伯文学翻译界第一次获此奖。

《风的作品之目录》这部作品篇幅不大,但它在阿多尼斯作品中风格独特。他的很多作品都是比较厚重晦涩的,但这部诗集读起来灵动、优美,呈现阿多尼斯诗歌的另外一面,清新隽永,诗意盎然。

有一次作家格非问我阿多尼斯有没有童心,我觉得阿多尼斯的童心在这本诗集里体现得非常典型。诗人怀着童心、诗心去观察大自然,书写风、雨、雪、太阳、月亮、身体……但作品表现的是饱经沧桑的老人的童心,因而诗中也不乏对时代的思考和批判,体现了他作为一个思想家的深度,诗集在童心之外又富有哲理性和思想性。

我觉得(颁给阿多尼斯)可能性不大,他也一直觉得自己不会获奖。起码有两个原因:首先,在西方,很多人认为他是个“政治错误”的诗人。他是位多重批判者,既批判阿拉伯落后的社会传统和政治现实,也批判统治者,还批判西方的帝国主义和霸权主义,批判所谓的“阿拉伯之春”,尤其是后者,让他在西方和阿拉伯得罪了许多人。

还有,阿多尼斯在国际上、包括汉语世界的呈现还是很不完整的。我翻译的是他比较轻松的诗歌,他的一些力作、长诗,一些理论著作(特别是四大卷的思想史著作《稳定与变化》)等等奠定他一流诗人和思想家地位的作品,都没有翻译成中文,因为难度太大,涉及到阿拉伯文化、历史的方方面面。在其他语种,对他的译介也尚不全面,一些重要诗作和理论作品也因为难度很大而没有翻译。如据我所知,《稳定与变化》仅有印尼语的译本,他的三大卷诗集《书》仅有丹麦语译本。所以,诺奖评委会对他的了解也是很不完整的。总的来说,国际文坛对阿多尼斯的了解仅仅是他诗歌的一部分,对他思想的厚重还不太了解。

推荐理由:可以让人更好、更全面地了解诗人之外的思想家阿多尼斯,也可以更好地了解阿拉伯文化的魅力及一些弊端。

阿多尼斯,原名阿里·艾哈迈德·赛义德·伊斯伯尔,1930年生于叙利亚海边一个叫卡萨宾的小村庄。1948年,读中学的他开始以“阿多尼斯”为笔名发表诗作。希腊神话中,阿多尼斯是爱神和冥神都着迷的美少年,也是叙利亚国王之子。上溯到高古,这个词来自古黎巴嫩一条叫做“阿多尼”的河流。“这笔名显示出阿拉伯与西方长期相互影响,而我们现在却要分这是东方还是西方。我高兴的是,我106岁高龄的母亲现在也叫我阿多尼斯,而不叫我原名。”

1956年阿多尼斯移居黎巴嫩,20世纪80年代起长期在欧美讲学、写作,现定居巴黎。他迄今共创作了50余部作品,包括诗集、文学与文化评论、散文、译著等。他曾荣获布鲁塞尔国际诗歌奖、土耳其希克梅特文学奖、法国让·马里奥外国文学奖和马克思·雅各布外国图书奖、意大利诺尼诺诗歌奖和格林扎纳·卡佛文学奖,以及德国歌德奖等国际大奖。爱德华·萨义德称他为“当今最大胆、最引人瞩目的阿拉伯诗人”。

事实上,直到13岁少年阿里都还没有机会进学堂,“我从小就要帮父亲干活,摘果子、种地。”有一天,阿里困倦得在树下睡着了,“梦中我作了首诗,献给叙利亚独立后共和国的第一任总统。总统很欣赏,说:‘孩子,我能为你做点什么?’我就跟他说,‘我想进学校,我想学习。’”

这个梦在他14岁时惊人地变为现实,与梦中情形如出一辙。当时叙利亚总统在阿里的家乡附近巡视,少年阿里吟诵了一首自己创作的爱国诗歌,总统大为赏识,当场允诺由国家资助他就读。

阿多尼斯坚持用母语阿拉伯语来写作,在他看来,这是对母语忠诚的一种表达。“人只有一个母亲,但是人可能有好几个父亲,母语是与自己身体贴得最近的语言,只有母语才能是诗人创作的语言。今天阿拉伯国家已经堕落,而且面临着很多危险。因此我坚持要用阿拉伯语写作,并且我要用巅峰时的美好的阿拉伯语来写,以表示对阿拉伯语之美的忠诚,以反抗文化和语言的堕落。”

阿多尼斯对阿拉伯社会文化的批判尖锐且激烈,具有振聋发聩、惊世骇俗的效应。他在诗歌中说:“小草在狂风面前低头,但它决不听从狂风的话语。”正是这些激烈的批判与呐喊,在阿拉伯当代文化的死水中激起漪澜,让人们看到了阿拉伯文化变革与新生的希望。

“当哲学沉默,当科学陷入迷茫,当一切知识都因为不能解决人类面临的问题而默不做声,艺术,尤其是诗歌,仍然对存在的未知有话要说。所以,诗歌,是所有的言说者都陷入沉默时的唯一言说者”。

《在意义天际的写作(阿多尼斯文选)》是阿多尼斯的第一部中文版文集,有诗歌,有散文,有杂文……他用他的语言表达了叙利亚民众对自由的渴望和呼唤。

“阿拉伯语是我的语言,是我人类和文化归属的语言,它是那个所在的轴心,是它的土壤,是天际,是意义的要素,是反叛的空间和自由的天空。祖国消融于,存在于流亡地之中,流亡地消融于,栖身于祖国之中”。

全书由一篇引言和三辑正文组成,包括论阿拉伯文化与现实、谈诗论艺、抒情短章、游历纪行等几部分。第一辑收论文13篇。话题聚焦于新世纪以来,美国式全球化潮流与阿拉伯国家和阿拉伯文化间日趋紧张、复杂的热点争端和观念探讨;第二辑收诗论9篇,文笔轻灵雅致,幽微的创作经验谈和宏阔的理论阐发交相映衬,读之令人产生索其诗作以求印证的兴致;第三辑收文9篇,有散文诗、诗和散文几种体例分别独立和交互穿插的不同表现。对中国读者来说,这辑中最觉亲切的,一定是篇幅最长的那篇美文《北京与上海之行:云翳泼下中国的墨汁》。

薄暮时分,黄浦江畔,水泥变成了一条丝带,连接着沥青与云彩,连接着东方的肚脐与西方的双唇 。

金茂大厦正对天空朗诵自己的诗篇。雾霭,如同一袭透明的轻纱,从楼群的头顶垂下。天空叠足而坐,一只手搭在西藏的肩头,一只手搂着纽约的腰肢。

外滩人行道上,妇女们一个个闪亮而过,用她们的睫毛,抓住时间,狩猎距离的飞鸟。

我打量着,看宇宙之蛹如何破茧而出,如何在机械的周围伸展身子。而操纵着机械的,是一个并非来自现实、也非来自神话的神灵,它来自另一个创世的伤口,另一个幽冥的所在。

在天际,有一个声音在低语:“人啊,你弯曲的脊梁,是劈开世界的另一道深渊。”

此刻,我可以道一声“再见”了,然后返回人民广场的国际饭店,将我的头埋进痛苦之被褥。这痛苦,如阿拉伯人一样,也如同宇宙——这个抽泣得几乎窒息的儿童——一样。

没有谕示。然而,生命一定要长有翅膀,翅膀一定要在语言的怀中扑扇。可是,别了,上海,如果我未曾再一次将你造访,我担心人们会说:

不知道有多少人,最近几年曾多次翻开过阿多尼斯的诗选,然后又合上,放在了一旁。但是,如果你没有合上书,而是开始读他,或者重读他,相信你会有新的发现!

北京外国语大学,《北外学者薛庆国、许小凡荣获第八届鲁迅文学奖文学翻译奖》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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